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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们看“毛片”

2014年12月01日 学习小计 暂无评论 阅读 1 次
那些年,我们看“毛片”

那些年,我们看“毛片”

前几日,跟我的研究生喝下午茶谈李安电影《色戒》,感叹李安呕心沥血拍摄了那些性爱镜头,可多数被大陆审查干部删减,为这些镜头寄托哀思。两师徒一致认为,在那个片子里,性爱镜头是删不得的。顺着这性爱镜头的话题,就谈起了A片。学生当场拿出手机,给我秀几部苍井空老师主演的A片,还向我普及波多野结衣等日本AV女星。说着说着,还把手机里的动画A片给我看,还非要拷贝给我。他告诉我,有的女生手机里也有不少A片。问起我们上学时看不看A片,我莞尔一笑,沉默。他有点笑话我没文化,实在被挤兑没面子了,我只好再续一杯茶,跟他痛说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革命历史:“我们上学时看的毛片影像质量跟今天你们电脑手机里的不能比,但我们那会儿看毛片有三性统一,你们再也没机会体验了。”

我们那时候看毛片真正具有三性:先锋性,刺激性和艰难性。

当然,当时我们并没认识到,看毛片、传播毛片是一种文化先锋行为。那时候整个中国社会处在一种思想觉醒、启动探索的氛围中,其纷杂和混乱多元跟德国的狂飙突进年代有得一拼。

我念研究生也是在北京电影学院,半是风气使然,半是文化交流多些,近水楼台,能弄到的毛片就多些。但是,现在看看,当时一些我们当做毛片传看的电影都是拍摄态度极其严肃、致力于人性挖掘和艺术探索的片子,比如日本导演大岛渚的《感官王国》。

我们更感兴趣的是法国电影《艾曼纽》(Emmanuelle)这一类货真价实的毛片,周末每每要抽一天搞看片会。日本和欧洲的毛片比香港的毛片抢手,因为拍得更讲究些。那时一起看毛片的同学,许多现在已经是电影电视界的大腕导演和大牌演员。当时我们跟王小帅、路学长、王瑞、娄烨等导演系和王志文、孙松、庞好、张建栋等表演系的同学住同一层楼。

那时候我们看毛片,具有刺激性,说是饥渴、压抑、病态也可以。平心而论,那时候看毛片不像现在的宅男腐女看A片这么信手拈来。我们那会要弄到一部影像好的毛片,那就像过节一样,有种仪式感。下午就得去借录像机,到晚上悄悄地几个人集中到放电视机的宿舍里,关门上锁,把声音关得小小的。有一回我们班一个同学弄到了《艾曼纽》,下午班上就传开了,说这是世界上第一部成人电影,晚上开始放映,的确是直接表现做爱。记得场景是在一条挺豪华的邮轮上,一个法国贵妇跟几个青年帅哥的各种性爱。刺激是刺激,似乎我不知道那时候有同学们对着毛片打飞机的,因为那时毛片都是借来看,限时限刻归还,没机会一个人独享。今天的文化青年要看毛片基本是唾手可得,可我们那时候享受的那份两眼放光,那份病态的刺激,当下的碟青年和A片爱好者无缘享受了。是的,越禁忌,越刺激。看《美国往事》和《大西洋帝国》就知道,禁酒时期的威士忌最好喝。

当时费尽周折弄到一盘录像带,我们就抓紧翻录,颇具艰难性。别人要看,都是抠抠搜搜地记时出借。有一次五楼的男生宿舍看过了《感官王国》就被三楼的女生借去看。可是,忽然停电,我们几个就一下血压升高,因为我们极其担心是有人告密,被学生处、楼管科停电查处。停电的那两个小时,我们想去把录像机拿上来,拆开机器取出带子。可女生不管,非要等电来了看完再归还。

那时候,黄色录像带可以当货币用。谁拥有一盘像质好的黄色录像,可以用其借阅权和翻录权来做各种交换,换书,换代写论文 ,换使用“桃色公寓”。使用桃色公寓就是把同屋的男生或赶出去,或劝出去、或买通请出去,以便单独迎接女朋友的造访。

毛片看多了,我们这些学电影的就有闲来搞技术分析了。一边看,一边议论片子的摄影啊,机位啊,剪辑啥的。拍毛片是个专业活,也有讲究的,有的片子就是两三人大战,毫无美感,有的就极为讲究。印象中就数香港拍摄的性爱片最粗糙,一个机位,大平光,绝大多数都毫不性感。后来看香港导演拍摄的三级片《肉蒲团》,设计和表演都有点卖大力丸的感觉,性感的场面没几个。曾经转录到一盘德国的毛片,影像极好,设计、表演和拍摄十分性感。后来1990年代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讲德国拍毛片,人家是把这当事业做。拍摄十分专业,十分敬业的,从选角到拍摄制作都十分讲究。近年也看过几部日本的A片,女演员天生的本钱好,拍摄也唯美讲究。

毛片对当代中国的影响其实也巨大,同时又绝对是“润物细无声”。没人会出来现身说法坦诚这是自己接受两性知识、生理常识的主要途径,很多电影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谈成功经验、思想营养啥的时候也没有人会提到它。但它确实在文艺创作和实际生活中功不可没。

就艺术创作来说,首先获益最多的也许是电影人。我们的许多视觉处理和人性认识是在观看和言说那些毛片和那些被列为性爱禁片时耳濡目染不自觉学习的。青年导演娄烨的影片就十分注重在性关系中阐释人物。《周末情人》、《颐和园》以及前年拍摄的《花》都明显看出这种倾向。大陆最早的娱乐电影《最后的疯狂》中就提及看毛片的情节:刘小宁扮演的警察去追查案子,进门前先把屋外的电闸拉掉,然后那个屋子里的青年就乖乖地向他提供信息,熟悉那个年代的人就知道,那青年如此老实是因为录像机里卡着毛片。

而对于更广泛的大众,毛片是启蒙课,毛片是解除两性蒙昧的那个苹果。从新时期至今,毛片点化我们的性欲望觉醒,这是个体苏醒的后门,也是个性解放的先导。看毛片,是我们集体的成人礼。

 

本文作者郝建为北京电影学院教授。文章略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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