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John Singer Sarg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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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岳先生，

您好。

 

您想过禅修吗？

也许是个小众话题，却是近年想得最多的事。追溯起来最早受《世界上最快乐的人》启发，慢慢展开，陆续读了《你是幸运的》，《请练习，好吗》，再到张德芬、胡因梦种种，甚至王凤仪。辗转了两年，直到看了《西藏生死书》，逐渐清晰起来：生，死，本质。时间迫切。

其实什么也不缺，是通俗意义上活得顺利的人，但是物质丰足，生活如意，似乎都不能当然给予一份内在安宁，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并不足够开怀，顶多算是不烦恼，快乐虽是常有的，但不能成为一种恒常的，由衷的，自足的，喜悦。觉得失落。

经过不惑，常想有什么还能让自己起劲：精致小物？珠宝美食？ 美丽衣衫？不老秘笈？明显不是了，曾经迷恋的种种，都渐渐提不起兴致，总是自问，我的生命，难道也就这样了？ 于是格外受困于，生命的意义。佛家的空性和实相在一定程度上说服了我，如何体悟空性，体验圆满。尚不算信仰，只是探索一种可能。

开始让生活逐渐“断舍离”，先是手机变成非必须品。日常会有意识地自督禅修，渐渐习惯放空自己，沉在当下，目前的目标：不急躁，不期待，不恐惧。期待下一个十年，看到被真实拓展的自己，充沛，丰饶。

写下这些，想看是不是您也是一样，好奇生命的意义。

 

西西和稀饭之小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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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禅：

你若到了“认识自己、平静快乐”的境地，那得恭喜。这是每个人都想要的，自古以来，也有不同的人找不同的路径，有沉思，有冒险，有生产，有逃逸，每个人找到适合自己的路就好，比如你就在这几年很时髦的禅修里“拓展了真实的自己”。

打坐是我常用的锻炼方式，水平也行，半小时一小时都不是问题。我选择它，一是方便，姿势调整好，找个舒服的地方坐着就行；二是现有的科学公论它对脑部的健康有益。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更玄妙的东西，我也不相信任何其他玄妙的说法。

我家乡有座寺院，是近年来禅修的热点目的地之一，经常一席难求，据说有时还要动用当地关系才能插队。我在家乡当然有大把关系，但从来不会想去。我对仪式感过强的活动都有些怀疑。

对我来说，人生最重要的意义之一是活得自然，别强求别人，更别强求自己。仪式感就是一种强求，只是表现得更为巧妙。

我家附近曾开一家素菜馆，贪吃如我，当然会去尝鲜，结果一落座，店家先来谴责一通肉食，诵读各种仪式，仿佛不吃素，世界就要毁灭。他的店，他说了算，我不露声色听完，心里却在说：去你妈的装逼犯，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这店很快就倒闭了。不是我咒倒的，是违背规律作死的。

世上的事，都是这样，违背人性强求，都得不到，都要倒闭。如果这样去生活，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有意思的是，对各种流行的“仪式感”趋之若鹜的，甚至喜欢强迫自己不放过任何一个热点的，往往是一类中年人，他们的共同点是：

1. 不会太穷。三餐没着落，哪有心情？

2. 不会太阔。真是巨富，处于焦点之中，不需要。

3. 不会太忙。充满热情忙自己事的人，自己就是自己的热点。

4. 有些恐慌与寂寞。似乎认定自己人生在走下坡路，机会之门渐渐关闭；从头开始？没有勇气；打碎过去，成本又太高。害怕没人爱自己，害怕没人关注自己。

这种低剂量的绝望、怯弱和嫉妒。其实就是中年危机。看轻物质与肉欲快乐的各种性冷淡说法，最适合中年危机。它使这危机，具有某种美感。为了使我们的生命顺利度过中年危机，得和一切性冷淡说法保持距离。

人类进步的最强大动力，也是个体热情的源泉，恰恰是“低俗”的物欲与肉欲，正因为人有永不满足的欲望，才会有创造、发明与生产，我们才会一辈子追求爱情。

不满足，保持饥饿感。这样你才不会停止求知，你不会仇恨年轻，你不会憎恨新事物，你不会否认物质的力量，你不会在精神上自我阉割，你不会性冷淡。

这样的人生，有意思得多。

祝开心。

连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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