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苏心

姐姐给我发微信说：爸爸做了个小手术，你去医院看看吧。

我的心一下子抖成了一团，做手术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来不及多说，赶紧打车跑去医院。

父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输液，弟弟和小侄子在旁边守着。

我嗔怪他，前几天去看您怎么都没说这事，姐一说吓坏我了，怎么回事啊？！

爸爸笑：一个小手术而已，体检时查出个疝气，医生建议做了去，说做手术很简单，几天就能出院，这不和你弟弟一商量，他就带我做了。是我不让告诉你和你姐，怕你们担心，也怕给你们添麻烦，你姐去看我发现家里没人，一打电话知道我住院了。

我生气地嚷：您是我爸，我是您闺女，什么怕添麻烦，你有病不麻烦我们麻烦谁，跟自己孩子这么见外，真是的！

父亲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脸赧色，让我坐下歇会儿。

看着父亲的样子，我的心猛地疼了一下，想起当初妈妈生病时，也经常是这样小心翼翼的表情。

02

妈妈那年癌症手术后需要化疗，隔一段时间就要住几天医院，她自己觉得给我们添了太多麻烦，总是一脸的歉意。

一次，我在病房给母亲擦身体，她不好意思地说：你这个月又没全勤奖了吧？都是我闹的。

我翻了个白眼，说，是妈重要还是钱重要，别整天胡思乱想，您累不累呀？

嘴上强硬，其实，我心里特别难受，那个整天管着我、火爆脾气的妈妈，怎么在我面前变得这么胆小了？

我少年时最大的爱好就是读杂书，上初中之前，我把四大名著都已经看完了，虽然是囫囵吞枣，却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对于我看杂书这事，父亲的态度是模棱两可，他老人家觉得只要不耽误学习就行。但妈妈不这么认为，她老人家坚信时间是有限的，你把精力放杂书上了，学业自然就荒废了，所以，每次只要一看到我捧着这些书看，就大声呵斥我。

那时我很怕她，都是偷偷看。

其实，妈妈对我管教严厉并非希望我刻苦读书将来能光耀门楣、跟着沾光什么的，她只是希望我能考上大学，将来有一份稳定而安逸的工作，不用受苦受累，能够轻轻松松过一辈子就好。

至于她自己，从未安排进我的生活中，她想自己老了，和父亲彼此照顾，尽量不要成为孩子们的负担。

妈妈的脾气，随着她的老去变得越来越小，性格也越来越柔软，在我成年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吼过我。

她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可以安排女儿生活的妈妈，她已经无法了解我的世界，只是尽力多为我做一点是一点。

03

妈妈生病后，总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我懂得她的怕，一是她觉得自己给我添了太多麻烦，拖累了我的小日子；二是害怕自己有一天离开，我无法照顾好自己。

妈妈自己清楚，她实在太娇惯我了，长到这么大，连只碗都不让我洗。

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写过，三十几岁的我，手被人夸成婴儿肌，可妈妈的手，很粗糙，常年有裂口，贴着胶布，只有抹上油脂特别大的凡士林才能好点。我的静好岁月，一直都是妈妈在替我负重前行。

那一阵，每次我老公去医院探望她，妈妈都热情地招呼，让我给他拿东西吃，反倒像在家里接待客人，我知道她的小“心思”：自己不在这个世界的时候，让老公替她来好好照顾我。

是谁说，人这一生最遗憾的是三个阶段：少年时无缘无故的分别，青春里不得不放下的感情，还有成年后无时无刻的失去，最难以让人接受。

其实，前两种失去，都是清浅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自然会烟消云散。

而成年后的生离死别，却是很难迈过去的一个坎，直到现在，只要看到和妈妈有几分外形相似的老人，我的眼泪瞬间就会跌落。

来日并不方长，所以，珍惜和爱你的人在一起的时光吧。

04

前同事W的父亲前几年去世了，母亲身体不太好，就搬过来和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住。

W是单位的技术总监，经常加班，有时很晚了，妻子就带着孩子睡了，母亲却不看到他回来绝不肯睡，无论多晚都会坐在客厅等他。

一次，W在公司开年会，大家玩到凌晨一点多才结束，W开车回到小区，习惯地往自己家楼上看，客厅的灯已经黑了，他舒了一口气。他整个晚上都担心母亲等自己，也给妻子打过电话，让她老人家别等他，可还是有心理负担，看到客厅没亮灯这才安心。

可当他进门打开客厅的灯时，看见了在沙发上躺着的母亲。Z问，不是让您别等我吗，怎么就不听呢？

母亲看到他，露出老母笑：那么晚了，你一个人开车回家，看不到你回来我担心，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在这等你。

那天我和W聊天，他和我说起自己和母亲的一件事。

一家人吃饭，W说自己要回老家一趟，有位亲戚家的儿子结婚。

母亲说，其实这个亲戚关系挺远的，没必要非得回去一趟，随上份子钱就行了。

W没好气地说，你怎么管那么多事，没事打打麻将不好吗，我都多大年纪了，您还管我！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尬笑。

W立马感觉自己说话太重了，就打哈哈，管吧管吧，都管我半辈子了，不管我还受不了了呢。

W说，要是放到以前，母亲早就和他嚷起来了，她年轻时性格特别泼辣，在家里说一不二。可如今母亲越老越怕他，也越来越听他的话，她总是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会给本来生活压力很大的儿子添乱。

05

是啊，这个世间，只有最爱你的人，才“愿意”怕你。怕你苦怕你累怕你疼，怕你不开心，更怕给你添太多麻烦。你是她的铠甲，更是她的软肋啊。

心中没有爱，自然不会怕。她爱你有多深，怕你就有多重。

趁还来得及，好好爱那个怕你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