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

纳兰性德

山一程，水一程，

身向榆关那畔行。

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

聒碎乡心梦不成。

故园无此声。

1. 一程：犹言一段路。

2. 榆关：即今山海关，在今河北秦皇岛东北。那畔：即山海关的另一边。

3. 聒（guō）：声音嘈杂，这里指风雪声。

4. 故园：故乡，这里指北京。此声：指风雪交加的声音。

纳兰出身于书香门第，又有着皇帝贴身侍卫的优越地位，本应该春风得意，恰恰也是因为这重身份，圈囿了他本该诗人般自由恬适的生活。纳兰心思缜密，性情敏感，可是长期的陪侍奔波生活使他厌倦，但又无可奈何，他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身不由己的苦闷之中。

词的上阙写去时的情形，山一程，水一程，山高水远，道路艰难险阻，越走，离目的地越近，同时，却离家乡越远。‌‌“身向榆关那畔行‌‌”，一个‌‌“身‌‌”字，颇有趣味，身向榆关，那心呢？一个‌‌“那‌‌”字，是一个具有感情色彩的字眼，不经意地流露出纳兰不情愿的心情，具有距离感，说明这次扈随是有违纳兰意愿的。

‌‌“风一更，雪一更‌‌”描写荒寒的塞外，暴风雪彻夜不停。紧承上片，交代了‌‌“夜深千帐灯‌‌”，深夜不寐的原因。‌‌“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两句接连起来，有种无穷无尽的感觉，对于词人来说，就像是这令人苦闷的伴君生活，遥遥无期，不知何时才是一个尽头。‌‌“聒碎乡心梦不成‌‌”，词人知道多想无益，与其愁闷，还不如早早地睡下，可是躺了半晌，外面风雪一声接着一声，不停地敲击着自己的心窝，哪里还有半点的睡意，睡不着，入不了梦，那想要梦中回到故乡的愿望也是不成了，实在是令人心烦意乱。最后一句‌‌“故园无此声‌‌”，更像是词人对风雪的牢骚和怨恨，风雪是无心的物，词人却把怨恨发在风雪身上，看似无理、乖戾，实则反应了词人的性情，词人的怨越是深，越发表现出对故乡的思念，是移情于物的手法。

这首词运用白描手法，语言朴素自然，信手拈来不显雕琢，写景中寄寓了思乡的情怀，自然雅致，直抒胸臆。如此素雅之风，放在本身就具有传奇色彩的千古词人纳兰身上，就显得更加具有魅力了。